文/陈平
1970年我在新疆兵团农三师51团工宣队工作,接触到了几位维吾尔族干部,堪称精英人物。他们十分尊重汉族干部,尊重工宣队。对此,我常有“知识浅薄,愧对尊重”之感。
教导员衣沙克,瘦红脸,宽眼睛,性格急躁,处事果断,汉语流畅。民政干事库完肉孜,圆白脸,头发微黄,有点傲气。武装干事伊敏,头发有点自然卷,性格活泼,聪明活泼。这三人都是转业干部,在部队是一个连队,衣沙克是指导员,那两位是排长。这个少数民族连队参加过中印边界反击战,著名的战斗英雄司马义艾买提就出自这个连队。
“斜阳草树,寻常巷陌,人道寄奴曾住。”在这荒僻偏远之地,竟然工作着全国战斗英雄的战友,使我顿感意外又大为崇敬。
我常与他们交谈。说起中印反击战,伊敏说他们少数民族士兵连是预备队,战斗打响后,大家强烈要求担任主攻,就把他们调上去了。
炮兵打得太好了!你见过团部篮球队的艾力投篮吧?一伸手就投进一个球。咱们的迫击炮就是艾力,炮弹比他投篮还准,一炮一个地堡飞上天。
展开剩余71%步兵一上去就打追击,对方不经打,一追就收不住,缴获许多战利品。
我问你打死过敌人吗?他笑着说打仗根本不像电影演的那样,举枪、瞄准、射击,敌人应声倒下。
大家冲上去,机枪步枪冲锋枪乱扫,谁也不知道那个敌人是你打死的。而且,他们冲锋时,炮兵早已把敌人火力点消灭了,冲上去只顾抓俘虏。
我说你们真了不起!伊敏一笑说没有什么了不起,当兵就是为保卫领土的。
与他们交谈,我深切感到这些少数民族干部是非常可靠的,能力很强。尤其是少数民族群众对他们非常崇拜,他们说话比我们灵得多。那才是“一句顶一万句。”
但是,我们看重的事他们却淡然处之。与伊敏聊四大队粮食盗窃案,他淡淡地说“退出来就行了吗!粮食就是人吃的。”
怎么回事!“JIE JI斗争”在他们心中居然轻飘飘没份量!
他们对“斗批改”似乎更不感兴趣,从不过问我的工作情况。
衣沙克常说,水、庄稼、粮食最重要。大字报能当馕吃吗?“以后把馕坑都填掉,谁饿了把墙上的大字报大标语扯下来吃就行了。”
也许是我对维吾尔文化的强烈好奇心好学精神感动了他们,他们很高兴向我传授知识。
那天,我坐着衣沙克的专车一匹大白马拉的轻便胶轮车去三大队,这位参加过中印边界反击战的指导员,居然给我讲《阿凡提的故事》:阿凡提和儿子走路,只有一头毛驴。
儿子骑着,阿凡提跟着走。一个路人碰见说,巴郎子不孝顺,自己骑毛驴让老父亲走路。
阿凡提一听有道理,叫儿子下来走路,自已骑上毛驴。
又碰见一个路人说,老父亲不心痛儿子,自已骑驴让儿子走路。
阿凡提一听也有道理,就干脆父子两人都不骑了,跟着驴走路。
没想到碰到第三个路人说,这父子俩真笨,有驴不骑。阿凡提一听有点火了,叫儿子一块儿两人都骑上。
这时又碰到第四个路人,说这父子俩心太狠,看把驴压成什么样了!
阿凡提跳下驴来,仰天长叹一声,没办法了!他用绳子把毛驴四蹄捆住,用棍子穿过去,父子俩只好抬着驴走路了。这下子碰到的人没话说了。
我听了大笑:真是黑色幽默!
衣沙克认真地说:“一个人尤其是领导人,不能光听别人讲怎么办你就怎样办。变来变去就变成抬着毛驴走路了。”
见我兴趣盎然,衣沙克又讲了个故事。
阿凡提赶了一群毛驴,骑上去一数九头驴,下了毛驴一数十头驴。于是他不骑驴了,地下走着。路人问他为什么不骑驴呢?他说不能骑,一骑上去就少一头。
我笑着问阿凡提不是很聪明吗?怎么毛驴都数不清?
衣沙克扭脸看着我,眼镜片上闪着炫光说:“小伙子你记住,再聪明的人对眼皮底下的事也会犯糊涂。阿凡提骑上驴就主观,下了驴就客观。所以一骑上就少一头驴啊!”
太生动有趣了!仿佛击打燧石飞出智慧的火花,我对维吾尔文化的强烈兴趣被激发出来!
我立刻把阿凡提的故事写在当天的日记里。我发现维吾尔人逊于理论思维,而形象思维艺术思维非常丰富非常发达!
我开始下功夫学维吾尔文字。
发布于: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长宏网-短线股票配资-配资杠杆之家-中国股市杠杆提示:文章来自网络,不代表本站观点。